曹可凡和王家卫
王:他是一个感情动物,他基本上对这个电影是他的口味很光广,还有就是他不单只一个导演,他也是一个观众,因为他从来的背景,以前他是在那个Vedio Store就是我们现在好像买硬碟的地方,他基本上就是售货员,他做这个事情就是他每天都在看,所以他对很多电影他的口味,他的眼光,他都有他自己的特点,所以他也是很,就是说在那个时间他有这个能力的时候他也希望就是说美国的观众可以看多一点主流以外的东西,他要告诉大家其实这个世界里面还有很多很多不同的电影是很有趣的。
从《春光乍泄》的风貌到张国荣的锋芒 曹:那刚才我们说到的这个《春光乍泄》我一直想问你的问题就是说,其实你辛辛苦苦,不辞辛苦跑到阿根廷去拍,但其实是很多室内戏,室内戏其实在香港也可以拍,为什么这么辛苦跑到布宜诺斯艾利斯,跑到依瓜苏大瀑布那个地方去拍。 王:不一样,你这个空气,还有人的表现,会不一样,你真的看见他们两个是很痛苦的,走到一个远方,当然你可以这样拍,就好像我们拍电视剧,我这几天都在看电视剧,那电视剧就是说你拍什么时代,外面走走,走到房间里面就是场景了,从古代到今天到解放到打仗都可以,观众或演员他的精神状态没有走进去,所以看见几个人就是穿着那个年代的衣服,在讲那个年代的台词,但是他表现不同,你不会相信他是这个年代的。
曹:就是没有那种年代的精神风貌在里头。 王:对对。
曹:那你当时是怎样说服梁朝伟和张国荣去演这样一个戏。因为我觉得作为一个演员来说,演这样的戏是要一点勇气的。 王: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就是说,张国荣基本上是,他是很开放的,他认为演员什么戏他没有演过他都会演,梁朝伟基本上就是说也是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会就是说,我是做男的还是做女的,我说你这个还是很肤浅的想法,在这种事情里面没有男的跟女的,只有两个人。
曹:从导演的角度来说,你觉得张国荣跟梁朝伟都是顶级优秀的演员,在表演上各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王:一个是锋芒走出来的,张国荣他是很露的,因为他本身这个人就是很亮,还有就是很强势,所以他在现场里面他演戏,你就会感觉他的光出来。梁朝伟是那种内敛,他会让你先走,所以张国荣就是领头的马,他就是第二的马。当然他知道他要什么时候走出来。
曹:我记得张国荣访问他的时候,他就觉得拍《春光乍泄》拍的特别特别辛苦,回到香港他整个人像褪一次皮一样,体重也轻了人也特别的憔悴,是不是就是在这样一个遥远的地方,来拍这样一个感情浓烈的戏,其实对演员本身的情感也好像是一种折磨一样,让他们逼出来那种精神状态一样。 王:对。但是这个也有一点,就是那段时间他是中毒了,就给那种,是去走进去,所以他也是真的生病,那有一天我们在房间里面,就是他跟我说,他说,为什么我们会到这个地方去拍电影,我就说,我们会来到阿根廷,我们就看到这个窗口外面就是铁桥,就是阿根廷的一个标志,他说,我在想可能我前世,就是我们这个海外的华工啊,在这里干活的死了,因此会回来这里做这个事情,我说对,有这个可能,是不是,那我感觉就是说冥冥中他会走到这个地方去做这个事情,他会感觉很奇妙。
曹:其实后来张国荣的结局啊,当我知道他4月一日时候的结局的时候,我就会很自然的想起《阿飞正传》里面你给他写的那句台词:我是一只无脚鸟,一生只能降落一次,那一次就是我死的时候,我觉得好象中国人叫抑郁,好象是瞑瞑当中有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这里。当你听到那个信息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会想到《阿飞正传》里面的。 王:没有,因为那天是很奇妙的,因为那天刚好我们在拍《爱神》,我们是晚班,我们在准备,那巩俐也在化装,哪个时候就是说有人打电话告诉我们这个消息,因为我们都那么多年,所以就第一我们就不相信,我们就感觉是开玩笑,后来知道了,那天晚上大家的情绪就非常的不好,后来就拍到最后,巩俐也哭了,那到最后我们就是拍到天亮的时候,大家就去喝茶 ,那天晚上大家基本上是混的,因为这个消息,看这个新闻,但我不认为他是一个鸟落下来了,对我来说离开那么多年大家对他的印象还是特别深的。所以他其实还是继续在飞。